茅森月歌最近心里有些烦闷。
自打那个耀眼到永生难忘的清晨之后,脑海中不断回荡的便是那柔软的触感和温暖的鼻息。每当自己闲下来,那时所感受到的一切便不由自主地在心底重映。被朝霞染上几分金黄的发丝间,两颗绿宝石在闪闪发光,面上显而易见的疲惫全然掩不住那满溢的笑容。于是伴着那笑容,那个熟悉的名字脱口而出——
“小希,早安。”
可这句话所指向的对象,最近却压根找不见踪影,构成了那份烦闷的绝大部分。
本想着会同往日般坐在长椅上摆弄Rinne的少女,眼下却仿若学会了隐身术,在偌大的基地里跟自己玩起了捉迷藏。浴室里无影无踪,健身房查无此人,广场上销声匿迹,连训练场的七濑都给出了不在场证明。当然,樋口作为第一犯罪嫌疑人更是以逐出研究所的严厉惩罚回击了正掘地三尺的31A队长及吃瓜群众共计四人。而据樋口的队友小梢猜想,这一现象很可能是遭遇了灵异事件所致,通称“神隐”,准备了大量符纸谋划在31A宿舍布下口袋阵。幸好小希及时现身让这一猜测不攻自破,免除了一场像31D宿舍般的爆炸事故,于是就连最新一期《小梢大麻烦》都改名《走近科学》以自嘲。
既然一个活人用自己的出现证明了自己的消失并非意外事故或者人身伤害,残留的可能性便仅剩一个——
“小希最近一直在躲着我,小月歌哭哭。”
白河前辈的咨询室,今天迎来了一位失魂落魄的前摇滚乐队知名主唱。
“哈?不可能的吧,整个基地都知道月歌失踪以后这家伙到底受了多大的打击,没道理月歌获救以后反而躲着她呀。说到底那时候明明是那么紧要的关头,和泉居然都还惦记着吃我的醋,这么容易嫉妒的后辈,更没道理把失而复得的爱人拱手让给别人吧。”内心如机关枪般迸发出词句,由奈口中编织的却是另一番话语:“应该不会是躲着你吧。可能只是觉得你大病初愈,想要你好好修养吧。”
“可是这都过去好久啦呀,我都这么活蹦乱跳了,也该恢复如常了吧。最近基地里都好难见到小希啦,即便和她眼神相对,也像是见了鬼一般连忙挪开,然后就又跑到不知道哪里去啦。就连回了宿舍也是一个人赶忙跑到床上去,然后趴在那不知道干些什么。就算跟她搭话,也好像不想和我说话一般,气得涨红了脸半天都发不出声音,明明以前吐槽的声音响彻整个基地……小希她一定是讨厌我了吧,嫌我又不小心跑去送命,让她担心了。”
茅森月歌你简直是一块优质木头。连由奈都不禁在心里吐槽道。
答案简直简单到不能再简单了,和泉岂止没有在躲着她,甚至——
和泉由希最近心里有些烦闷。
自打那个耀眼到永生难忘的清晨之后,脑海中不断回荡的便是那柔软的触感和触碰的指尖。每当自己闲下来,那时所感受到的一切便不由自主地在心底重映。被朝霞涂上几抹红晕的笑容,两颗红宝石在熠熠生辉,方才被黏液覆盖的表情丝毫藏不住那重生的喜悦。因而和着那喜悦,熟悉的声音再次拨弄着耳鼓……
长达一天的留院观察中,自己恨不得寸步不离,纵使眼皮止不住地打架,也丝毫不愿让意识沉入深海,生怕一觉醒来,眼前的体温又变成冰冷的梦。
那个梦曾在潜意识里无数次再演。不知何时,怀抱的少女便化作一团黝黑,挣脱出臂弯,在地面上一蹦一跳头也不回地冲向不知何处的草坪,唯有自己止不住地呼唤着——
“月歌,月歌?不要走!”
双腿却如同混凝土浇筑的无机物,身体无法挪动一丝一毫,只能任凭那曾是自己所深爱之人的造物连“再见”都没来得及说出,便在白茫茫的清晨消失无踪。
意识带动着灵魂无数次冲撞着被牢牢锁死的躯壳,直到猛然睁开的双眼、愈加急促的呼吸和骤然淌下的冷汗提示着这不过是又一场梦魇。每每如此,只要起身确认上铺里的人还安然躺在被窝里,泪水便会不争气地涌出,安心感带自己来到下一个幸福感满溢的清晨。
可这一天,一切都不同以往。张开双口等待着的怪物,一霎便把自己的幸福吞噬得一干二净。历经几多磨难,希望总算从扭曲时空的枝杈掉落,一切就像是做了一场有惊无险的幻梦。只要自己醒来,那家伙可能就真地不会再回来了。由希暗暗思忖着,决心守护好身边的王子大人,再也不放她到任何地方去了。
可是都怪逢川和国见,非要起什么哄,让自己的脑海里回响着的除了月歌,又多了双唇的触感。这下岂止是睡不着了,甚至……满脑子都是唇舌间体液的温暖和胸前耸立双峰的柔软,怕是一辈子都没得睡了。不行不行,说好的顶多只有2%的邪念,这不就成了100%吗?你是什么汇源吗,让月歌知道了指定没自己好果汁吃。
随着月歌渐渐恢复如常,由希心里也满是喜悦,那叫一个欢喜雀跃、欢天喜地、疯狂乱舞、不胜感激、感动涕流……自己到底在想什么,这也太复杂了,连那份守护她的心思都变得有些复杂了。
每每想到这样的自己要去和月歌搭话,心脏便仿若被揪紧了一般,就连呼吸都变得无比急促。而当这样的月歌和自己搭话,语言中枢便瞬间失去了分寸。如此剧烈的心理波动,完全超出了自己的控制范围。
可恶,为了身心健康,只能主动减少月歌的摄入量了。可如果放她一个人,岂不……
为了不再次失去月歌,属于由希的修行开始了——在路灯背后探出身子,在浴缸角落里屏息等待,在健身器材旁目不转睛,在广场树荫里隐蔽身形,在训练场……提前贿赂了七七给自己一个绝佳的隐蔽观测视点,在研究所……虽然有些不想见到圣华那家伙,但还是跟月歌一起被扔出了门外(还好没有被她发现)。
目标只有一个,便是在KETSU的心底……录像中。
“月歌,去找和泉好好谈谈吧,哪怕强拽住也好。我以前辈的名义向你保证,她绝对不是在躲着你,我相信着她。”白河前辈的话语一如既往的坚定。于是一阵风吹过,月歌重新踏上了寻找小希的征程。
“这样真的好吗?你的邪念恐怕正在用深不见底的后悔冲撞着内心吧。”
“桐生,你为何又戴上了面具呢?是在表示异议吗?”白河转身对无人注意的角落里一直候在身后的少女说道。
“否否否!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甚至蛮希望你这么做的。”
“小希,你在哪——?”基地四处多了阵阵呼唤。
月歌急切地寻找着那个不知不觉对自己已经无比重要的爱人。明明从来到这个基地以来,无时无刻不伴在自己身旁。是第一个和自己搭话的人,是第一个在奔赴战场时对自己说出“结婚吧”的人,是第一个在得知自己是纳比人后给了自己信念的人,是第一个触碰自己指尖的人,是第一个和醒来的自己打招呼的人……
只是一触碰到那指尖,便会不由自主抽了回去。而当再次伸出手,她依然在那里。
就像一转身,便看到了她。
“小希!!!”月歌一个百米冲刺跑到由希身旁,用尽全身力气一把拦住那个正要逃跑的人,而后双臂迅速用力,让她的双腿搭在自己的左臂上,右臂则扶着那柔软的腰身。
“你……你干什么?”被月歌莫名来了一个公主抱的由希,已全然不知自己会被运送到哪里,只得跟着月歌的脚步来到了练歌房。
“抓到小希了。嘿嘿,看你还能逃到哪里去!”月歌轻声反锁了练歌房的门,构造出一方仅属于二人的天地。
“没……没想躲着你啦……”由希的声音依然在颤抖,但脸上的红晕却映照出几分安心。“只是,有点不清楚,该……该怎么……跟你说话啦……”
“像往常那样不就好了吗?小希平时那样子就最棒啦。”月歌连忙表明了自己的意见,生怕此刻的由希跟平时有丝毫不同。
“我知道,可是……回不去了啦……毕竟我可是……”磕磕绊绊的话语见证着天才骇客已经红到不能再红的脸颊。
“可是怎么啦?”
为什么这人能这么面不改色地说出这么哪壶不开提哪壶的话呀?
“可……咳咳咳咳咳……”突然一阵猛烈的咳嗽,月歌连忙把手上的水瓶递过来。由希拧开瓶盖,用瓶中的液体止住了突然呛到而诱发的剧烈反应。心里波动过于剧烈以至于都没空考虑刚刚发生的是不是间接接吻事件了。
“安心啦,不管发生什么,我都在小希身边啦。”
“真的吗?”
“嗯,真的哦。再也不会离开你了,也再也不会放你离开啦。”
“那就好。可别再离开了,月歌。”由希的表情渐渐缓和下来,安心感占据了内心。是啊,只要身边的人一直在,自己便无时无刻不沐浴在幸福之中。
“只是,还是想知道,小希干嘛躲着我啊。”月歌依旧不依不饶。
“真没有啦。就……只是……那个……那个……”
“只是什么呢?“
为什么这人又这么面不改色地说出这么哪壶不开提哪壶的话呀?
“我可是……可我……啊啊啊啊啊啊这是什么地狱循环啊!”
终于还是忍不住吐槽了。
“算啦,就告诉你好啦!”由希索性放弃了一切,嘶吼一般将内心里积攒许久的情绪倾吐一空——
“我可是从很久以前就喜欢茅森月歌啦!一直都最爱了,无论是她的音乐还是她的人,无论是她的眼睛还是头发,无论是她的歌喉还是谈吐。我根本就忘不了给茅森月歌做人工呼吸的感觉啦,一刻都忘不了!那可是无上的荣耀,那柔软的双唇,那微热的吐息,那有弹性的胸部,全都刻在脑海里了,一辈子都不可能忘掉啦,最喜欢啦!我可是全都说出来了哦,满意了吧?最喜欢你啦,茅森月歌,我在此可是跟你表白了啊!”
“所以,不要离开我啊,月歌——”由希的声音不知不觉带上了哭腔。长久以来的梦魇与那个下午的悲伤,也在心里一次次再演,同邪念与爱意交织着。情感的洪流一旦涌出,便再难以阻挡。
“这样啊,小希这么喜欢我呀。”
“那当然啦!你还要我说多少遍啊?我喜欢你,虽然一点都不靠谱,一点都不成熟,一点都不让人放心。但就是这样才喜欢你啦,才不想失去你啊。算我求你啦,就这样一辈子呆在我身旁,好吗?”
明明是告白的人,脸上却布满了泪水。让外人看见了,说不定以为是失恋了,但幸好月歌已经下定决心,决不会让自己的初恋失恋。
“那样就好,我也喜欢你哦,小希。再不会松开你的手了。”
月歌紧紧攥住已泣不成声的少女的手,同时用另一只手的指尖轻轻为她拭去泪水。
为了不让她再哭成这个样子,自己也必须得更加努力了才行。
“谢谢小希,成为了我再次活下去的力量。我会负起责任吃掉你的。”
“噗,那算什么啊?听上去好吓人的啦。吃掉也太限制级了吧。”小希也不禁破涕为笑。
“没啥啦。只是在用月歌式土味情话表达爱意啦。”
回到宿舍的吃瓜群众们惊奇地发现,自家的队长和乐团团长像被粘在了一起,不禁好奇麻里这胶水是从哪里进的货,效果这么好。然后很快她们发愁的地方便转变为宿舍总是会空出的那一张床,以及不知道为什么总在深夜传来的异响。好消息是31A的战斗力没有丝毫下滑,甚至得到了司令官的连声称赞。
那曾彼此触碰的指尖,如今终于紧紧勾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