歪んだ自分ときみの横顔

「又是这里吗？」

早已是司空见惯的房间。夕阳的余晖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落在地板上，远处粼粼的波光和细碎的白浪提示着窗外是那片染成金色的大海。少女并不明白为何每次醒来，都在这个记忆中无比熟悉却无比陌生的，空无一人的房间里。说是空无一人倒是很合适，虽然还有只黑猫坐在桌上，金色的眼眸中映出名为茅森月歌的存在。

于是她习惯性地眯起眼睛，试图回到那个不知何时便会令自己泪流满面的梦中。每当这样做，都仿佛听到一个声音，温柔而坚定。

「要是迷路的话，就回来这里吧。路上小心。」

——

已经不知道是第多少次走在炽天使基地的小路上了，那今天也去随便跟谁洗个澡好了。打开Rinne，消息提示却只有一个红发独眼的家伙。今天的基地出奇地安静，就连训练场旁边的长椅上都没有人影。可恶，难道只能接这个成天酗酒的不靠谱长官的任务讨伐星癌体去了吗……

「算了，就这样吧。」无所事事、无人问津的月歌，便火速召集了31A的战友，坐上了这架不知道通往哪群抗无大章鱼的飞机，盘算着今天的体力要怎么花费。

漫无止境的迷宫，随时随地出现在眼前的怪物，讨伐任务果然不是盖的，好在队友们对于火场地的战斗配合已经娴熟到产生了肌肉记忆。于是在第N次星火燎原后，月歌的电子军人手册到账了100颗闪着彩虹光芒的宝石。

回到基地的少女们倒头就睡，如往常般在睡梦中思索着吉他和弦、骇客指令、游戏攻略、护肤指南、超能力训练、以及军舰的拉面……

可不知为何，这一次的噩梦，如此漫长。

——

眼前是扭曲的大地，布满裂痕的山体间，无尽的业火吞噬着仅存的生命痕迹。仿若天空都已被火光映红，仅剩的几丝破旧的绸缎遮蔽着穹顶，漏出几颗疏星。月歌不禁一个激灵，眼前的一切就仿若那个永生难忘的清晨。吞噬希望的红色巨兽带走了青色的回忆，却也带来了对自身构成的探究心。虽然早已记不起苍井是哪只纳比，但她的决意就像是咒语，盘旋在这难以醒来的梦境中，提醒着月歌迷失的灵魂再无法归来的残酷。

正因如此，才再不愿意失去任何人了。

奔跑在山间的少女，却发现除了火舌舔舐的声音，周遭没有半点别的声响。很快，她便发现了第二种和第三种声音，分别是自己的脚步声和渐渐猛烈的心跳声。反常的状况提醒31A的队长检查了电子军人手册，却发现自己无法与任何人取得联系。不详的预感再一次布满了这个乐天派的乐队主唱的心。

「小——希——！？」

本能也好，判断也罢，但无可争议的是月歌的嗓音此刻在抑制不住地颤抖。与之前做过的那个梦不同，这一次周遭也没有类似于夏洛的人影。

回声震荡在山谷间。无人应答。

「小——希——」「小——希——」「小希！」

每当她陷入困境，都忍不住会喊出那个就像是救命稻草一样的名字。和泉由希是自己最值得信任的战友，是自己最忠实的粉丝，也是无数次类似的噩梦中牵住自己的手、带自己回到熟悉房间的人。这一次也应该是这样吧。

「小希，你在哪？」

「有人在吗？有纳比在吗？」

血液逐渐涌上大脑，月歌开始疯了似地寻找周遭的活物。小动物姑且不论，就连纳比和星癌体都没见到一只。残存的理性提示着自己，所处的绝对不是什么整蛊场景。等待着她的是天国还是地狱呢？

炽焰燃烧着世界，如果这里是天国，恐怕地狱里已经挤满了纳比。脑海里不禁迸发出这样的念头。月歌就这样持续着奔跑，仿佛到尽头就能有谁让自己忘却一切。

——

「那等这场战争结束以后，我们结婚吧。」

飞机上坐在身旁的少女如此提议道。等下？什么？结婚？月歌的脑海里突然闯入了自己并不能理解的词句。未曾尝过爱情滋味、就连歌词都找了代笔的前摇滚乐队主唱，此刻头脑一片空白。好像是叫什么肾上腺素来着的物质分泌着，怦怦直跳的心脏赶走了除激动外的一切杂念。

等会儿，这里可不是客机头等舱，不会有服务人员送来香槟和鲜花。自己竟然就这样被求婚了，明明连恋爱都没经历过。哦对，这架飞机好像是开往新宿圆顶避难所来着，那个怪物叫啥来着，Deathslug是吧。毕竟第一次要去真正意义上的前线了，有点紧张好像也挺正常。诶，是紧张吗？

月歌迷离的眼神渐渐恢复了往日的坚定，她瞧向身旁的女孩。女孩脸上那理性而坚定的表情，藏不住那颗怦然的恋心。她为何如此信任着自己，明明自己并不是她想象中那副高冷帅气的形象，还整天说这「诶嘿啾咪」让她大发雷霆……但不可否认的是此刻的话语，让自己的紧张心情转化为了几分激动。有这样的队友在身边，可真的太棒了。这样不知是有感而发还是莫名其妙的词句骤然被大脑组织了起来。

由希看着月歌，谈吐间难掩笑颜。

这样的对话不知经历了几次，其间有过悲恸，有过争执。不变的是还在身旁的她。

「将唇贴上你的面颊，是想嗅到你的气息，还是说要在这里死去了？」自从这一句弹唱被小希听见，心中那莫名的情愫，也仿佛终于有了一个名字。得知了这种心情的31A的其他队友甚至都开始问「原来你们是那种关系吗？」，虽然她们平时就整天拿自己开涮，但月歌和由希的心里，此刻却闪过一股电流。

——

这是哪里啊？晃动的视野终于没有了道路的存在，眼前是一片在夜空中闪着粼光的水面。哦，日本是个岛国来着。虽然地理学得很差，月歌还是意识到自己来到了海边。炽天使的双刃在沙滩划下痕迹，脚印见证了自己一路走来的无谋。连站立此刻都显得颇费力气。月歌总算把气喘匀，此刻海面倒映出的，是被潮水撕扯而显得有些扭曲的自身。月光洒在海面上，也一样被撕碎成若干小块。

她不禁哑然失笑，这孤独的世界究竟还剩些什么呢？恐怕只有星癌体无法染指的无尽的大海可以保存生命最后的希望，期待亿万年后再次演化出可以在陆地上生存的物种。

姑且海滩附近还能捞到些许活物。月歌也就没有继续移动，选择在这里度过这个梦中的夜。乐天派的心思驱使着自己给这个日子写下了Day 00的标记。如果还有延续的话，那就+1好了，月歌决定考虑着Day 01的安排进入梦乡。

阳光唤醒了她，Day01悄然造访。这一定是麻枝准还是谁写的新的恶趣味活动吧，算了，就陪你一遭吧。在无人岛训练过的野外生存技巧，虽然没有了队友的帮助，同样可以顺利实行。

今天去试试用炽天使捕鱼好了。

——

可作为一个梦，这未免显得太长了些。

已经放弃了记载野外生存日期的月歌，百无聊赖地坐在沙滩上。

Day XX，钓鱼，喝水，睡觉。

阳光无情地炙烤着大地。

电子军人手册一如既往地没有反应。这到底是什么能源，用了这么久，不要充电的吗？

如果这是一个剧情活动，玩家绝对要炎上的吧？简直毫无游戏性可言嘛。

——

「就算等到人类获得胜利，这场战争结束以后，月歌，我也……不，没什么。」

长椅上的少女突然这样说道。当初那个胜利了就去结婚的约定，随着战争的延续始终无法付诸实际行动，却仿若一颗种子埋藏在两人心中。

等等，你要去哪里？月歌陷入一阵不安，由希却未发片言，沉默着注视着自己。

「不要走，月歌！！！」

脑海里不知是谁的嘶吼，让她回想起另一个呼唤着同样名为茅森月歌的存在的，温柔却无比急切的声音。

「月歌，快回答呀，月歌。」

她伸手抱住了少女，所有的感情都汇聚成一句话。

「小希，别走。」

臂弯里没有了少女的身影，只剩一只纳比，静静地凝视着那淌满泪水的面颊。

不知何时，在这个仅能找到自己的世界，对未来不再抱有任何期待，已经成了被不安吞噬的心中仅剩的反叛。

不知何时，泪水在脸颊滑落。

双眸中映出的只有你的侧颜。

就连那侧颜，都要失去了吗？

——

恍然间不知是谁抱住了自己，张开双眼的月歌，却看到远处的海滩上，肃立着一个披着斗篷的人影。

连忙跑过去，那人影也转过头来，熟悉的银发和绿宝石般的眼眸，恰是记忆里逐渐模糊的侧颜。

「小希！」

「啊，月歌。」

平静似水的嗓音，全不似月歌那颤抖着的声线。不愧是她，理性到连这个时候都选择报以温柔。

「你去哪了？不会再走了吧？」

「嗯。」

水面间升起的第一缕阳光触碰着重叠的双唇。无尽的孤独彼岸，小希她回来了。

能听见的，仅剩两人份的吐息，和心跳的合奏。洁白的沙滩见证着久别重逢相拥而泣的恋人。

「你的电子军人手册呢？」

「不知道，醒来就是这副模样了。」

「啊，我还想见见咱们的孩子呢。」

「可恶，为什么这时候要提到KETSU那家伙呀。虽然是我创造出来的人工智能。」

「诶嘿啾咪。」

「给我滚！」

——

再次张开双眼，月歌又回到了那个海边的别墅里。

电子军人手册显示邮箱里多了3000颗宝石，标注是维护补偿。据说是飞⭕️社服务器被不知名的黑客入侵，写入了一些奇怪的指令，接讨伐任务的话有一定概率会卡死在隐藏剧情。

「见鬼，飞⭕️社居然给维护补偿了。」

「嗯，KETSU也是第一次听说呢。」